更新时间:2017-05-10

将爱情进行到底:之间

八十年代之前，文艺如同被阉割下来的阳具，有形无实，槁木死灰。
    八十年代之后，文艺又像被幽闭以久的女子获得解禁，一发不可收拾的激情中夹杂着恐惧，朝气蓬勃又遮遮掩掩。
                                                    ——题记

    撇开那些中伤这部电影的话，我个人认为它很美——八十年代特有的美。在近几年的中国电影界，是一株奇葩。

   《立春》很零碎。
    两个小时讲六个人的故事，只言片语，轻描淡写，却胜过千言成语、浓墨重彩。黄四宝再次名落孙山后在王彩玲逼仄的房间里哭泣，王彩玲穿着自投制的演出服纵身跳下高塔，胡　　在监狱的探望室跳起芭蕾，王瘫痪多年的父亲苍老的脸上泪水滑落……好几次看得我满脸泪痕。

  《立春》零碎但不混乱。
    对艺术不切实际的疯狂追求是线索，甚至王彩玲本身也是线索，串起了六个人的心酸哀愁。里面唯一个与艺术无关的人，是王的邻居，享受世俗生活和男欢女爱的小美人。可是，最终这个衬托文艺青年悲伤生活的世俗幸福也在电影快结束时破灭了。顾长卫下手狠毒，滴水不漏。
    然而，他却在最后，给了王彩玲一个虚幻的场景，一个早已调零的希望，磕得人心里生生地疼。
    顾导用零碎的画面与故事烘托出一个更宏大的主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挣扎的人性。
   又或者零碎本身就是顾导的主题——社会这个灰暗的背景下，世间百态，画面恢宏。

    《立春》有压抑的美感。

    肥硕的王彩玲赤裸着身体躺在昏暗的灯光下，侧过脸来对黄四宝说话，四宝左手拿调色板，右手执笔，一边说话一边画着他人生中第一幅女性人体。彩玲的暴牙、雀斑、暗疮因灯光晕染而变得模糊，体态优雅，遮羞的布料恰好把身体黄金分割。同时也分割了她愈遮愈彰的情感和欲望。场面暧昧中，隔壁响起折磨她已久的叫床声。四宝转身，按开收音机，放起音乐，却让场面更加暧昧。
    这是我最喜欢的场面与情节。《立春》的宣传海报也截图于此，
    那个年代的文艺气氛也是如此，暧昧，隐藏着激情与欲望，所有因此而起的美感都如同青年男女的性欲一样，被压抑着。
   《立春》也许是那个时代在呼唤文艺的“立春”。

   《立春》让人忧伤。
    因为它触动人心里早死枯萎的文艺梦想，因为它演绎了太多小人物的悲怆。更重要的是因为它刻画了一种现象——一种高不成低不就、又不甘屈服于命运的倔强。也就是我所说的“之间”。
    艺术家要把艺术当成生命才能有所成就，然而艺术本身却不是一种生活。夹在生命与生活的裂缝之间，人性是扭曲的。
    我知道它不会是一部关于“Paul Potts ”们的励志片，看的时候心里好多次闪过程蝶衣的脸庞。一样的不疯魔不成活的激情与执着，一样的心高气傲和无所畏惧，蝶衣给自己作了个了断，挥刀自刎的时候，他是凄美的；彩玲在平庸中坚持了下来，在酒吧里迷醉的时候，她也是凄美的。前者华丽虚幻，后者实衬平凡，却同样地刺痛人心。
    好多次我想：这些悲剧，是谁的错？怨下里巴人式的愚钝无知，还是怨王彩玲们心气过高？
    八十年代之前，文艺如同被阉割下来的阳具，有形无实，槁木死灰。
    八十年代之后，文艺又像被幽闭以久的女子获得解禁，一发不可收拾的激情中夹杂着恐惧，朝气蓬勃又遮遮掩掩。
    很多人被迷惑，心生文艺梦想。

    阳春白雪不是小老百姓的生活方式。城市太小，就显得他们才气太大。于是他们给自己立下了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实际上，他们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有才那么崇高，然而，他们却在自我麻痹中沉醉。不甘平庸，可是谁来许一句他们并不平庸？

    看到后来，突然心理抽搐。我不也正是这样一个“之间”吗？
    也曾年少轻狂过，也曾立志要做个牛X的文艺女青年，然而，走到今天，那些所谓的“志存高远”也没有我想的那么高那么远。艺术需要生命，而生命需要金钱。艺术需要才华，而才华这东西并无定数。处在金字塔的中间，周围有很多金字塔上部的人在往小尖尖上钻，跟风钻吧，太艰难；停在中间吧，不甘心。于是——
    认命，or not 认命，这是一个问题。
    戴玉强说：“无论何时何地，你的心要在世界的舞台上。”我想这话多半是他成名之后说的。我想到的是杜拉斯的话——
    “人只能做自己有能力做的事，你有你的勇气，我有我的卑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