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12-28

大明王朝1566: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课题告一段落，给自己放个假，看了部国产历史剧，《大明王朝1566》。
电视剧讲述的是明嘉靖年间，由首辅严嵩把持的内阁提出“改稻为桑”的国策来提振朝廷空虚的国库，而次辅徐阶与皇储裕王则率领包括高拱、张居正等一众干臣斡旋对抗。为加快国策推行，严嵩之子严世蕃授意司礼监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杨公公联合浙江布政使郑泌昌、按察使何茂才毁堤淹田，置东南数十万百姓于危急。身兼浙江巡抚与浙直总督的严嵩学生胡宗宪在调查淹田案后只揪出杭州知府和建德、淳安两个县令。朝廷擢升新知府和县令彻查，可新任淳安县令海瑞惨遭通倭罪名诬陷，此案与毁堤淹田案一举惊动朝野。胡宗宪身为严嵩学生被规避审案同时奉旨抗倭，朝廷指派徐阶学生赵贞吉从江苏巡抚调任浙江署理案件，最终郑、何落得死刑，杨公公押解回京。此两案平息后严嵩提奏收缴南方盐税，不料严党贪赃款项百万以致嘉靖得知，严党顺遂倒台。此后，胡宗宪告老，海瑞进京赴任工部主事，赵贞吉入阁拜相，嘉靖却日益衰微，他也终于在为修建宫观拨银一事上，被海瑞《直言天下第一事疏》参死，身后留裕王继位，全剧终。
有《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与《万历十五年》的基础，电视剧的内容理解起来并不费力，但历史上这些事件发生时的人物时间地点大多不对应，剧情是编剧凑在一起的。当然，艺术作品本是虚构的，探讨故事的真伪不会有意义，电视剧也更没有义务去还原真实历史，只是说这样处理历史事件会显得电视剧情节紧凑，再加之演员精湛的演技，所刻画出的人物性格会很明显。总的来说电视剧中角色可以分为四类：嘉靖、宦官、朝臣、海瑞。
嘉靖信奉道教，以为自己的“无为而治”能效仿《道德经》里的“其政闷闷，其民淳淳”，但他却做不到“以百姓心为心”，反而一心修玄，日求长生，不问朝政，任由严嵩之流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贪墨饷银。显然嘉靖不是一个儒家语境下的“好皇帝”，远不及尧舜禹汤文武。好在明朝时候的文官制度业已成熟，皇帝的权力被严重削弱，国家机器在内阁和司礼监的互相配合下运行较乱世稳定得多。陈宝国饰演的嘉靖非常成功，把一个“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君主阐释地生动形象。
司礼监是明朝特有的管理宦官与宫内事务的官署，作为内廷“十二监”之首地位极为特殊。司礼监掌印太监从吕芳、陈洪到冯宝，虽然各个都暗藏私心，但几乎是清一色的效忠圣上——清楚知晓皇上癖好，负责打理君主的起居，阅读批红朝臣的上疏，向下传达圣旨圣谕，所以他们比皇族更像皇帝的家人。印象很深的是吕芳给嘉靖洗脚时，体现的是奴婢的低贱，但他转身面对满朝大员反而颐指气使，对比何其明显！明朝这种重用宦官的设定，被无数史料证明其实是皇帝们平衡内阁势力的伎俩。
朝臣有两派，一派是严党，以严嵩严世蕃为代表，一派是倒严党，以裕王（在这里我把皇子也被归为臣了）、徐阶、高拱、张居正为主，所谓“老臣谋国”。全剧都是围绕两派的“倒严之争”展开的——顾全大局、从长计议、韬光养晦、纵横捭阖、曲线救国、假途伐虢、围魏救赵——若论权谋的运用，这场充满中国特色“政治智慧”的纸牌屋大戏绝对可以成为中国官员们谋求升迁的教材。另外，动不动夜间11点就弹出的副国级领导落马快讯告诉我们，“倒严”这样的戏剧性故事在今天还常常重演。
海瑞之所以单列，是因为他和所有官吏都不一样，他代表的是黎民百姓。其他朝臣倒严，图的是笼络皇子，图的是政治稳定（国泰），只有海瑞是为庶民挣命，图的是民安。据说真实的海瑞和电视里一样，都没多少好朋友，他的政见和别的官僚都背道而驰，大家因故疏远他。就像剧中海瑞的同僚王用汲规劝他，不要急于在毁堤淹田等具体案件上扳倒严嵩，要伺机等待严党出现更大的漏洞，可海瑞偏不听。倒严可以等，百姓早已不能等！饿殍遍野岂能等？十室九空岂能等？任何一个百姓的生命也经不起等啊！这是全剧最触动我的地方。
历史的教训是深刻的。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主这个概念已经随着辛亥革命消失一百多年了，但是人民群众永远在。不过可怕的是贪官和碌碌无为的官僚也未曾消失，他们的特点一脉相承：理论头头是道，爱做表面文章，看重政绩指标，一味讨好上级，暗中拉帮结派，私生活腐化不堪……这些特点居然保持数千年，实在不易。也许部分官员心中还有政治觉悟、经济谋略甚至文化造诣，可他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心中就是装不下老百姓。别说海瑞了，他们充其量只是一群海大富。
回到现实，我始终觉得大学是一个培养海瑞这样的书生的地方。钱理群说：“我们的一些大学，包括北京大学，正在培养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力，比一般的贪官污吏危害更大。”这正是我所担忧的。许多同学走上了仕途，可以一口气提出十个方案抑制居高不下的楼价，再试图限制工业污染和汽车出行来治理漫天雾霾，然后想法拿出创新政策拉升低迷的制造业。然而，当真正实践起来他们会发现政绩还要靠房市的GDP供养，污染企业买通环保部门仍然在夜间偷排，尾号限行没起到多大作用，雾霾还要祈风求雨，大部分国有企业的创新能力和生产效率已经到达低谷，国企改革阻力重重。最后他们放弃了初衷，选择在官场明哲保身，隔岸观火，因为他们的出发点根本就不是为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只是想做个谋求升官发财的昏官而已。
作为读书人，要少抒发点泛泛而谈的理论，不要迷恋大权在握的快感，不要满脑子空谈治国与纸上谈兵，多埋头做点实际的行动，最起码也要保证充分的时间用来认真看书学习和研究课题。如果你从政只是为了自己过得体面，抑或是趋从于某个利益集团，我劝你还是带着李宗吾的厚黑学信条，离人民群众远一点！
2016122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