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9-09

继园台七号:专访《继园台七号》动画导演张钢：杨凡“电影做完了，就算飞机失事也不怕了”

《继园台七号》威尼斯获奖了。
早在导演杨凡出现在闭幕式红毯上的时候，大家就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鼓掌欢呼。
“我过去拍了14部影片，大家都在吐槽我的剧本无聊，但你们看！我现在拿剧本奖了！我真的非常开心。”杨凡导演。
恭喜杨凡导演，一个纯粹的热爱电影，热爱艺术的人。
一封昂贵的情书背后
《继园台七号》获奖后，动画导演张钢回忆起制作的点点滴滴，杀青时，送杨凡导演去机场，路上杨导不经意间说：电影做完了，就算飞机失事也不怕了。
少年时玩打鼓，一打就是十年，大学里接触动画，一干就是十四年，对自己喜欢的事物始终执着的张钢，遇到斥资逾五千万、做纯粹艺术电影、“带着仙气”的杨凡，五分钟的交流就敲定了之后五年的合作，如今，他们合作的《继园台七号》作为十年来第四部也是首部华语动画入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并且最终获得了最佳编剧奖。
抛开书本专访了动画导演张钢，他分享了《继园台七号》幕后制作故事以及对动画片的看法和见解。
五分钟就敲定了合作，影片争取大陆上映
在与导演杨凡认识之前，张钢就看了《海上花》《流金岁月》《桃色》等杨凡的片子，也很喜欢他的电影风格。
大约5年前，经中影的毛硕老师介绍，多年从事动画创作的张钢认识了导演杨凡。彼时，杨凡正做一部动画片，因为一直达不到他的技术要求，很长时间没有做出来，两人大概聊了五分钟就敲定了合作，用了五年时间打磨出这部动画作品《继园台7号》。
这部片子改编自杨凡导演的短篇小说《青春梦里人》《春风沉醉的夜晚》和《金屋泪》，看过小说之后，张钢觉得可以帮杨凡导演把脑海中那些具体影像做成他想要的样子，所以两人的合作也一直比较顺畅。
当然，这部片子也融合了两岸三地上百名艺术工作者的努力（开始由台北谢文明领导场景设计，之后移师北京由张钢领导，先将人物的动静以3D格式在电脑中完成，再以2D动画人手绘制，最后由初心映画承制后期剪辑及推广）。其实，在动画风格上，内地港台还是有不少差别。在张钢看来，内地的动画技术已经远远领先港台，而港台动画在审美和创意上值得借鉴，但就工业化来说，内地制作已经达到了国际标准。
不包括音乐配音和宣发，《继园台七号》制作成本5000万，难得的是，这个资金杨凡完全自己负责。所以，张钢觉得，这部片子做得很纯粹，用严歌苓的话来说，影片带着仙气。他认为，商业电影就要规规矩矩的描绘一个纯粹的商业形象，艺术片就做一个纯粹的艺术片。他也提到，片子很安静，很美好，在不影响剧情流畅度的情况下，争取在大陆上映。
拍片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谈到是否会拍续集，或者把小说其他内容改编时，他也说，“当然大家都希望能够继续合作，但是还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谈到个人下一步计划时，他说初心映画正在同步策划两部动画电影。而他的另外一个职业是水彩画家，除了刚出的绘本《梧桐》，接下来可能要画一个环保题材的水彩绘本。
雕琢60年代香港的繁华优雅
《继园台七号》讲述的是1967年发生在香港的一段错综复杂的感情故事。如何还原那个时代的风貌，呈现那个年代的质感呢？
在张钢看来，杨导想表现的是那个年代香港的繁华和优雅。他要做的就是把真实素材进行处理，构图、光影做得很漂亮，用他的专业知识把它做成杨导脑海中年轻时香港的样子，这有点像张艺谋拍《归来》时候，不停要求美工去扫街道，使它看着像其年轻时候很干净的北京街道。
他说，那个年代很优雅，很古老，但是又很舒服，这种感觉没办法量化，我们在质感表现上下了很多功夫，包括每一个广告牌，像整个场景，都是先用铅笔画在宣纸上，再到电脑上上色，比如每一卡的街景可能要画30到40层，才能有复杂的存在感。为此也参考了大量当时的纪录片和杨凡导演提供的老照片。
比如说戏院，其实真正的戏院并不是那样，但是有一些电影海报，我们把它抽象化，每一个镜头都有一个光影设计，都有一个剧照，把光影做得比较主观，让它看上“似是而非”，这点跟实拍电影比较接近，需要通过这种戏剧感表现出来。
而说到光影处理，张钢也提到，比起昏暗的梅太太家，更难处理的是虞太太家。虞太太家要求的是明亮干净，挂着鲁迅刻模板的字、萧红的书，干干净净才能反衬出后面思春之时，她内心一直压抑的欲望，才能突出这种反差。其中一个细节就是，虞太太家的挂历，每一个月都要翻一次，挂历上面的文字都是根据不同月份单独画的，包括家里桌子上的花，每个季节都是不一样的，在她痛苦时，摆的是枯萎的花，代表她心情的枯萎。
写给香港的情书
《继园台七号》中有大量旁白是导演杨凡自己念的，杨导说这是他写给香港的情书，是他按照散文诗的方法把故事娓娓道来。
片中有很多比较奇妙诡谲的梦境和幻想，一些在外媒看来深具东方式的超现实的幻想画面，这些意向在杨导此前的作品中也有所呈现，诸如蛇、猫的形象。比如妙玉在最后性幻想的时候，背景有开花和泼墨，其实泼墨效果是在向张大千致敬，整体上风格很杨凡。
不过，张钢对杨凡导演的风格比较了解，能够将其意向动画化和影像化，包括蛇、猫的隐喻，都是一种欲望的隐喻，所以在虞太太家一场挑逗的戏中，临时想出一场戏：涂指甲油。杨导觉得这样做看上去更性感，更有内涵，隐喻更多，通过心理暗示展现情绪，这在张钢看来，也是杨导的特别之处。
片中也提到《红楼梦》《追忆似水年华》这些文学巨著，旁白也极具文学性。张钢觉得，要匹配这种文学特性需要对细节的考究，比如从道具细节入手，萧红的书是从左向右开的，包括竖版书，《红楼梦》的版式和封面，都进行了一番考据，营造写实的感觉，才能把观众带入进去。此外，画面里的水墨效果，刻意强调的黑线风格，这些结合起来，也达成了中国的文化输出，古典审美的文化输出。
完全还原电影的一秒24帧
一般一拍一，宫崎骏一秒钟画12张。为了展现人物细腻的表情、流畅的角色，张钢说，“有的镜头一秒需要画24张，完全还原电影的一秒24帧”，形成的效果就好像是用升格摄像机拍得，效果看上去比一般电影细腻。
他说，电影里也有不一样的处理方法，人物都是双线描一遍，这对动画来说难度挑战很大，在原有基础上再画一根线，变成双线，看上去很硬，动作很卡，这其实是故意表现出一个间离感，就是电影离现实生活很远，“我们希望通过视觉上的卡顿让观众有这样的感觉，它不是在里边而是跳出来的，就是电影怎么跟现实不一样，这是我们想要的感觉，能让观众感觉到这是一部戏中戏”。
当然，整个片子动作很慢，有时候是一拍一，有时候是抽帧表现，这其实也是故意为之，比如西蒙女士抽烟时就会很“卡”，一卡一卡，跟现实形成反差，为了达到一种特殊的观影效果。甚至包括片中人物的嘴型，他说，“我们并不是标准的动画口型（小、中、大、圆、半圆五种口型），整个片子的口型是写实的，变化非常多”，所以像片中梅太太，是用一拍一的方式去跟配音姚炜的嘴型，这是很难的，也是一般动画没有的。
张钢也提到，之所以能做这部片子，一个原因是相对于传统的2D动画制作，进行的一些创新，也就是3+2技术，这是他从《魁拔》开始积累的一个工艺流程：用三维演一遍，没有问题之后，再用二维动画画一遍，把二维的审美加上去，并且每一个镜头都有一个剧照，剧照都有一个标准数值，数值可以直通后期合成部门，如果是一个工业体系，确保我们的每一步都是可以工业化，我可以让一百多张画得一模一样，或者让任何人挑出来的最后的效果都跟我画的剧照是一样的，这个就是创新。
张钢：
年轻导演，做自己喜欢的事，然后就一直做，不要想太多，只要喜欢就够了。
采访：刘小黛
编辑：优雅刺猬、七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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