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越来越封闭的时候,越来越充满防备心。所以创造亲密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无论是身体上的亲密还是智识上的亲密感。

方言中的古语:昨天,差日;今天,艰日;明天,良日。把希望寄托在明天。

勇敢

其实在我的词汇中,我觉着勇敢是一个最高级的词汇,因为我自己不够勇敢。在人类所有的美德中,勇敢是最稀缺的。

愤恨自己不勇敢是没有用的,当命运之神,把你推向勇敢的时刻,希望你能够像你想象中那么勇敢。

微博事件

我最好的朋友问我,别人对你那么多赞誉,你觉着这合适吗?我说那肯定愧不敢当。那为什么别人对你的批评,你为什么就深信呢。别人对你的表扬名不副实,你就很开心。对你批评名不副实,你就生气,这不是典型的双标吗?(许知远:没有双标的人生不值得一过),无论你的粉丝有多少,都是虚拟的,你真正能够影响你的是身边的人,所爱的人。

学习就是一种回忆

我很认可柏拉图:学习就是一种回忆。苏格拉底说:对于你懂的东西,你才会真正地认同;对于你不懂的东西,你不可能真正地认同。什么叫懂的东西呢?就是康德说的人类的原初设计。就是我们出生的时候,就有一些出厂设置。那么当你的一些理论,迎合了这些出场设置,老百姓会觉得,你说出了我想说但表达不出来的话。

在美之上

人们为什会追求美,因为还有美更上的东西。对好的东西,人都想自我保留。但是当人发现了最美的东西,绝对不会自我保留。这么美的东西,一定要分享出去。这个美不是自己培育的,只是自己洞悉了美德惊鸿一刻,太美太伟大。那么在美之上,一定还有一个更伟大的存在,就是永恒的公平、正义。

乌托邦,理念上的乌托邦有意义,但是现实中的乌托邦是不可能的。我们画不出那个完美的圆,我们无法追求到那个绝对的美,但是你不能推导出这个世界没有美。

对相对主义的警觉

你就会发现人类中,它存在很多一些概念,具有相似性。但这些相似性的概念,一定中间有一些细微的区别。为什么人们习惯于标语化的思维,因为就是觉着这个世界太复杂,当我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世界,我就选一种简单化的世界。但是复杂一定是存在的。

道德、道德泛化与消极道德主义

道德泛化在摧毁道德,现在越来越强烈,下面底层逻辑是什么?

我们必须要认同,道德是自律而不是他律。有一种道德完美主义,要求每个人高尚,基于爱。很多时候,人是达不到这种高度的。这就很容易导致虚伪。道德是要求自己的,不是要求他人的。

很多事物都有相似性,但它不具有相同性。在某种意义上,我现在越来越拥抱法律与道德是一元的,而不是截然分开的。但是,我个人更拥抱的是消极道德主义,而不是积极道德主义。

积极道德主义,就是以道德,作为惩罚正当化的一种依据。只要一种行为违背了道德,那我们就要千方百计地对他进行惩罚,这是传统中国的一个特点。我们希望把人塑造成圣人、英雄。但是这样一种道德的治理方式,反而会导致很多人的无道德。

消极道德主义,就是把道德作为一种出罪的依据,作为一种正当化的依据。一种行为如果在道德上是值得谴责的,那它不一定是犯罪。但如果一种行为在道德生活,是被鼓励的一种行为,那它就不应该受到惩罚。所以法律是对人最低的道德要求。我们要宣布国家法律的权威性,但是我们在量刑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人性本身的那种软弱。

朴素的正义之心与程序正义

民众朴素的正义的反面:高度的压迫性的。比如现在大规模地通过网络参与进行道德审判。

这就是为什么需要程序。法律强调程序正义。因为法律一定是会存在错误的一种过程,司法一定会有错误。但是司法的错误如何能够被人接受,因为它是强调程序的。通过程序所推导的过程,即便错了,那这也是程序本身所推导的。

民众很多时候,是希望撇开程序,去追求他心目中的一种正义。而这种正义反而会导致一种非正义。行侠仗义,最后冤冤相报。法律很多时候,就是追求秩序。追求秩序,只有在程序中,才能达到一种可见的正义,一种人们可能接受的有瑕疵的正义。

结果正义,怎么纠正。就是法治。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法治的传统。我们从来认为规则是针对别人的,规则不是针对自己的。强人一定是跳出规则之外的。正义靠武侠的方式去实现,一定会导致更大的不正义,往往是善良的愿望把人们带入到人间地狱。

法律的训练会不断提醒我们程序正义,警惕实体正义。很多时候,我们认为只要我的动机是好的,我就一定是好的。但是动机好,不代表结果好。

这背后是一种放纵,放纵自己的激情,放纵自己所谓的正义感。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需要节制的。因为我们都并非完全理性的存在。所以我们所有的情感是要受到节制的。我们愿不愿意谦卑地去接受一种程序的正义。即便这种程序的正义没有达到我们心目中的正义。

法治是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过程。权力本身是要受到约束的,在这一背景下,其他人也会愿意去约束自己,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

市场*尼采*挣扎

市场发展是无限的,法律制度只是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法律不可能超前,法律只可能滞后。哈耶克警惕人类的乐观主义,人不可能计划出一切的东西,只能尊重自生自发的秩序。

大学的时候喜欢读尼采,喜欢读这种意识流的东西。《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小段论述,带来阅读快感。后来发现,这些哲学家都不过正常日子的。罗翔讲自己帮亲戚挂号,抢不到只能从号贩子手中买的事情。

(许)年轻的时候,自信和充满希望的,这种乐观在中年的时候遇到巨大的挫败感,普遍的挫败。但是在这种挫败中需要继续挣扎,不能被挫败所吞噬。

刑罚与罪刑法定

菜市口,有一个叫汪景祺的人,年羹尧的手下,头被砍掉,在菜市口挂了15年。

古代刑罚是一种威吓的工具。对一个犯罪,搞一个极其猛的刑罚,好处是第一,没有人敢犯罪了,第二,这个刑罚也是不会运用的就达到一种平衡。

后遗症就是,这个弦就崩断了,整个体系也就崩断了。比如,偷了五个苹果,死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五个苹果死刑,就再杀50人,反正一死。

古代的解决方式就是酷刑,死让你不得好死,通过刑罚执行的极度残酷性,来实现所谓的罪刑的均衡。

其实就是不把人当人尊重,就认为人是工具,人跟人就是不平等的。所以沈家本废除酷刑,很伟大。

罪刑法定的根基是对刑罚权本身的约束。我们刑法的罪刑法定思想真正地落在我们的刑法里是1997年。老百姓心里可能也没有彻底地接受,因为他们觉着惩罚犯罪最重要。

观念*法治*权力

真正能够影响人类就是观念。之前老说,大学之大不在大楼,乃在大师。其实也不是大师,是伟大的观念。

对于公权力,法无授权即禁止;对于私权利,法无禁止即自由。这些最普及的法治观念,能不能在内心中形成一种确信。最关键的是,当你拥有权力的时候,你愿不愿意接收法治的约束。

我们所处的社会,是冲突不断的,每天都有冲突,而法律就是解决这种冲突的。但在解决的过程中,法律又可能制造一种新的冲突。不管是严刑峻法,还是限制权力,都是强调一种秩序,法律本身强调秩序。追求秩序本身没有问题,我们还需要另外一种双保险:就是对追求秩序的力量本身有所警惕

法学与公共讨论

梁治平:某种意义上,在20世纪中国,我们的法学家没有真正地有力量地参与到整个的公共辩论或者思想辩论中。

可能因为法律本身的神秘化,法律本身貌似的高阶化。自我的封闭化。知识是有槽的,没这个知识门槛,你就别在我这个门槛里玩,我也瞧不上你。

还有法律被高度的技术化。

因为我上学是以技术主义为荣。跟老百姓观点不一样的感觉,我感到开心,我说我没有白学。后来慢慢发生了变化,就会是,你很多高傲的观点,跟老百姓的基本的内心常识相抵触的时候,在逻辑论证上市没有问题的,但是其实是抵触人内心的良知的。

人要接受自己的有限性

人要接受自己的有限性。人承认自己是有限的,于是你承认你的逻辑是有限的,承认你的理性是有限的,承认你的阅读是有限的,承认你整个人是在偏见之中,你这一生就是走出偏见。

一些你不可抗拒的力量。当你真正经历了生离死别或者亲人遭受的苦楚,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人的力量真的是有限的。

人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呢?

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无法跨越知道和做到的鸿沟。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这很对,但“我思故我在”经常让我们沉浸于一种幻象之中。以为我只要思考到了,我就能做到。但其实不是这样。你思想过深刻的东西,你说过深刻的东西,你感动过深刻的东西,就真的觉得做到了。很大时候,这是一种自欺。

尤其对我这种做老师的人。因为我们好为人师嘛。这个时候,你会想,你跟学生所教导的,你自己能不能做到,就很虚无……所以我后来希望过一种生活,或者说目标是:行动比语言能够多那么一步,(这样)能够摆脱这种虚伪的自我控诉。当然虚伪是肯定的有的,人每天活不到那么清澈

舞台 * 影响力 * 片刻的感动

现在还没有那么分清,还是像以前一样,教书来进行教导。影响力比以前更大了。感觉很快就会退却吧。因为本质上是虚荣。虚荣会给人带来痛苦,而且虚荣也不真实。美好的部分就是会有短暂的快乐。谈不上厌倦,现在我不能弃演,每个舞台都有每个舞台的意义。

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喜欢高看自己,贬低他人。有时是拒绝的方式高看,有时是合作的方式。每个舞台都有每个舞台背后厚重的意义。但这背后厚重的意义又不要高估,以至于你留恋这个舞台。在这个舞台做好你想做的事情。有一天别人说下去,你就下去好了。另一方面我又告诫自己,人能真正影响地人,其实很少很少。

很多人被你影响,只是片刻的感动了。最后还是投入到自己以前的生活。能真正影响的人,一定是你愿意在他身上投入大量时间,跟你有真正的接触。

片刻的感动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一种方式。但很多时候,这是一种自我欺骗。你在欺骗自己,也在欺骗别人,也让别人陷入到了一种自我欺骗。

真的是希望能够影响他们,让他们不单单成为技术主义者,让他们知道技术背后的那种价值。技术主义的分析得出的结论,今天可以是A结论,明天可以是B结论,就是看客户的需要,没有一个稳定的基石我希望我的学生,他有一个稳定的基石。因为就像我们今天走到这栋楼,这个楼肯定跟沈家本这楼不太一样,但是内在的精神还在,你会觉着法治它一直在传承。

牛虻

知识分子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想苏格拉底所说,做城邦中的牛虻。作为法律人,我们是双向牛虻。一方面,我们是城邦的牛虻,要对权力进行警惕;另一方面,我们是民众身上的牛虻,要提醒他们激情是有界限的,激情也要在法治的界限之中。同时要警惕自己这个牛虻,不要具有太强的个人崇高感。

人太有限了*演好手中的剧本

(许)这一年来,为什么聚光灯打在你身上?我其实很难去解释,但是人又始终想去解释。你要说真的要解释的话,就是在一个特殊的时期,民众内心对公平和正义的期待,在我的这些小视频中,得到了回响。

这种传播方式,一方面传播这些东西,另一方面又弱化了要表达的东西。

也许吧,因为人要接受事与愿违。我们太有限了,我们只能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情。

不断地承认我们自己的有限性,这种言语方式,是不是一种过度的自我保护? 因为这样会很安全。

你可能接受哪一天事与愿违,我已经意识到这种事与愿违了。但在某种意义,可能确实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但是我始终相信,我们不可能追求到绝对的善。但是我们也不能绝对的善追求不到,而退向相对主义。我们依然是一种现实主义的有瑕疵的善。

至少我现在觉着,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至于这种意义,最后是不是会导致意义的消解、降低,我真的是不知道的。否则你始终觉着,你做的这个事情太有意义了,一定要努力做下去,那最终可能就会……

你怎么评估自己的表演能力呢?我不知道呀,谁能知道明天会拿到什么样的剧本。就是每天过好每天该做的事情。(许:那个决定性在哪里呢?)决定性就是拿到哪个剧本,按照你内心中最想要的、最真诚的去演好。你要警惕自己不要卷入到一些试探和诱惑之中,要节制。

德尔斐神谕:妄立誓则祸近;凡事勿过度;认识你自己

苏格拉底的狂喜是“诚实地对待德尔斐神谕”。

这是他四十岁之后的转向,自从德尔斐神谕启示了他,不断地去验证神谕,雅典有没有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的人,后来发现没有。因为苏格拉底唯一的智慧是否定性的智慧,承认自己的无知。

整个雅典,从上到下,从尊贵到卑贱,都是觉着自己很厉害。在最后审判的时候,他依然诚实地对待了他的使命。他要揭示那个审判的虚伪、自大、自以为是。

内心的定海神针

最终你需要一个定海神针,只是这个定海神针在哪里,这是我们要追求的

(许)但大部分人是希望把定海神针变成金箍棒的。(画外人)大部分人是不需要定海神针,也不需要金箍棒的,大部分人是想怎么混进蟠桃园吃个桃子。

(许)主要是那些仙女,跟八戒想的差不多的。八戒真的是我们人生的真实模样。我其实渴望有沙僧的道德感,孙猴的自由、能力,八戒的欲望以及唐僧的家庭出身。

当这么多摆在你的面前,你的人性是抵御不住的。

关于书

林达近距离看美国系列、荷雄飞主编的《黑马丛书》,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爱与公正》、《为权利而斗争》 万圣书园。